音樂作為一種方法?

音樂家將想法寫成樂譜,演奏者再將樂譜演繹成為音樂,帶給他者感受。城市亦然,先有了對於需求、對於美的想法,具象化而聚成一座城市,而城市再將感受傳達給裡頭的人。兩者皆由抽象轉成具象,再由具象轉譯為抽象。
1. 音色:頻率與質地
在音色的討埨,往往是最直接的影響到人的感官與感受的,我們對於音色的形容更是不僅會有好壞評判,除了好聽與否,大多是都是超越價值觀的判斷,聽起來像是雨滴的清脆、聽起來很柔順等等。本質上,改變音色的是頻率,而人們用現實中能夠經驗的質地來形容。
地方感,舞鶴有一種悲哀淒切,名古屋有一種內斂,這種地方感是沒有辦法很具體的描述的,但是可以從某種身體感獲得感覺。建築材質,不同時代的建物、不同族群的居住習性,使用的建築材質便會有所不同,隨著風的吹動、雨的敲擊,自然會呈現出不同的聲響,進一步塑造了某一種聲音景況,而回應英國藝術評論家羅斯金(J.Ruskin)對於建築的論點,建築物是一種意識的具象化,居住的房屋不單純是作為功能主義的用途,而是一個民族性的展現,並且呈現著民族的思想與環境之間的互動方式,更甚者可以察覺某種特殊的國家氣質。 鴨川上游與下游的建築時代差異、砂拉越河兩岸的族群不同,尤其是在風蕭蕭雨茫茫的日子裡經過,聲響差異所營造出來的氣氛格外不同。
頻率的起因是振動,人在城市之中的移動也是一種振動,某種程度上來說以頻率來作為觀看城市的尺度不無可能。而聲音與顏色都是一種頻率,其經由感官以及神經系統的傳遞,進入到我們的大腦中對於情緒的多巴胺分泌產生了刺激,成為美感經驗,而經過意義評估之後產生的美感成為一種記憶質地。對於地方感的形塑與發覺,鍵結較為強烈的在於物質如何涉入到記憶質地,並且彼此牽起關聯。聽起來又會回到柏格森(H.Bergson)撰寫的《物質與記憶》書中提到那樣抽象的概念——經驗是由人們通常沒有意識到卻匯集和累積在經驗裡的資料所構成的。抽象的部分談完後,關於材質與物質形式對於場所氣氛的差異,可以從水泥地以及草地在反射與低時出現的聲音為例,由於堅硬與疏鬆帶來不同的聽覺效果。若是將尺度更為精密的審視,木造建築與水泥建築在材質的疏密間隙不同,除了視覺上反射的光線有差,對於聲音的吸收也會有所不同。疏密的間隙有了一種模式之後,便也成為一種頻率。
2. 節奏:強弱與快慢
音樂之所以成立的一大關鍵,在於時間,或者說是具有堆疊延續性的過程,而要使音樂具有穩健性,節奏是主要的因子。城市的節奏感,以人的尺度觀看,可以是火車經過鐵軌的固定節拍,可以是橋上等待紅綠燈的時間,可以是人們上下班的規律,商業區的馬路上,人來人往的腳步,相較於小巷裡的信步,呈現出完全不同的節奏,儘管這兩種節奏僅僅差距幾步的距離,強弱分別與速度感卻有著天壤之別。談到生活方式,就好比不同類型的音樂有著獨特的節奏結構,爵士樂、輕搖滾、流行樂,不同類型的音樂由不同節奏讓人明瞭,而同樣地進入到每一座城市之間,會有獨特的城市節奏使人知曉。然而總是難以察覺,卻又能夠察覺,名古屋的汲汲營營和古晉的慢步調,從路上行人的行為便可以觀察得到,更甚者進入商家消費,當我們直面在地性,更能感受到一座城市的節奏感。好比古晉的咖啡廳員工慢條斯理的,不在意客人有多少,很沈浸在自己的步調裡頭。名古屋的商店,在打烊時間前一小時便不再接客人,而是保持餘裕應對好每一組顧客。
3. 旋律:橫向組合
旋律是由一顆顆音符,經過時間的流動與延續所指涉的。時間對於音樂來說是不可或缺的背景因素,而對於觀覽一座城市,經由記憶的積累形塑出城市意象,便是一種城市的旋律。說起來很抽象,就像是從鴨川上游走到下游,路途中的所見所聞建構出一條河流的故事與意象,賀茂川的下鴨神社表示一種沈靜純潔,一路走向三條大橋經過觀光區,感受不同的文化調性,前進到四條鴨川,古色古香的屋舍早已有了新的用途,新與舊的措置早已融入在城市中。
流動,時間的流動,人員的流動,視線的流動,在移動的過程中記憶的延續堆疊,成為一趟旅程的印象,透過移動才能更加全面的觀看,更全面的理解。舉例來說在古晉的最早開發的那條街,我們的田野從那裡開始,二十多天的日子幾乎天天都會經過,剛開始會駐足觀看,後來幾次又會匆匆經過,臨走前夕卻又想要細細品味,一條街道的種種。我想說的是,對於一個場所的認定與觀看是會隨著帶有不同情感而積累,這條街道對我來說有建築的美,有在地人的文化,有我與人的各種際遇。是這些因素組成一個場所對於個體的意義,他是經過時間,而且一片一片地組裝起來。
4. 和聲:縱向組合
和聲在音樂中常常被隱藏在旋律之後,它沒有很明顯突出的特色,但是沒有和聲,音樂的厚度與組織架構便會顯得七零八落。和聲撐起了音樂的厚度,對於呈現出來的效果,往往是帶給人不同情緒感受的關鍵。我會用歷史因素與當代的共時性作為主要的論述方向。城市的形塑是經由時間與人文積累,我們的所見所感建立在過去的記憶裡。當過去現在堆截重合時,自然會產生一種對於未來的想像,而這種想像因為建立在對於當代的洞悉以及對於過去的了解,能夠趨近現實。
舉兩個例子例來說,北門街的老屋和舞鶴。我對於舞鶴的感受很深刻,彷彿是還沈寂在二戰後的氣氛裡,那一股氣息訴說著尚未重新站起來的日本。說實話,街道上的人事物並不會有很明顯的差異讓人覺得不舒適,可是總是有一股說不出的緊縛感。回到台灣之後偶然讀到三島由紀夫書寫的《金閣寺》,知曉了舞鶴的歷史,還有金閣寺縱火事件,似乎能夠對於那一股懸而未決的地方感有所解答。北門街的老屋則是另一個面向,一年級時我在北門街造訪周益記這幢老屋,看著斑駁的山牆痕跡,透過破掉的玻璃窺視內部,看見氣派的地毯、牆壁上的掛畫,以及吊燈,我不認為這單純是一棟殘屋破瓦。經過後續對於這棟房子的歷史理解與思考,當時的我認為可以用藝術空間做為活化的手段,藉此使老屋獲得新生命,讓空間得以有用途。很高興看到現在的周益記,在周家後人的努力下,真的開展成為沙龍的場所,他們開始辦理一些講座辦理一些小展覽。我想要說的是,和聲作爲一種涉入城市的面向,除了知道過去的歷史,除了感受當代的視線,最重要的是探索對於未來發展的可能性,這也是我所提到歷史因素與當代的共時性的部分。
